今天湖北科技学院官微发布了一条推文,里面有这样一句话:
“学校东门进校道路命名为温甫路,西门进校道路命名为星桥路。”
“温甫路”与“星桥路”,乃是纪念湖北科技学院两位创办人韩温甫同志与魏星桥同志,该校由咸宁医学院与咸宁师专合并。韩温甫同志是我祖父,他是咸宁医学院第一任党委书记、院长,魏星桥先生则是咸宁师专的老校长,他原名魏尚武,回族人,早年就读于东北大学土木工程专业与武汉大学历史系,曾是1947年《武大学生罢课宣言》的起草人,是我敬重的前辈校友。
祖父是军人出身,属于南下干部,在担任大学领导之前,从未进过大学校门,之前他的部下,都是军人战士。突然省委一纸任命,革命军人居然成了大学的书记、校长,这在今天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但祖父立刻投入角色,爱兵如子变成了爱生如子,无论是在湖北医学院任职期间,还是在咸宁医学院工作时,学生在家里吃饭都是常态,晚上祖父时一个人常走到教室旁、宿舍里,和学生一起听课,了解学生的生活困难,还特别关注哪些学生需要帮助。在祖父的职业生涯中,他把为国育才放在第一位,有个别学生“出身”不好,但勤奋好学,祖父为了让他们可以进一步深造,自己不惜冒天大的政治风险,目的是让有志的学生冲破藩篱,早成栋梁。祖母曾评价他:“之前没上过一天讲台的人,做老师还做得有模有样。”
祖父已逝世五十三年矣,他亲手所创办的这所大学没有忘记他。我看了地图,这条路并不长,但是从校门到教学楼的一条路,先后经过学生宿舍、食堂,这条路确实像我祖父的一生,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十九年,却一直在无私奉献,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教书育人上,即使在连自己自保都很困难的艰难岁月,他也一直牵挂他的学生们。祖母回忆,祖父临终病卧在床,但他的学生们谁在哪里工作、谁到非洲援外,谁在哪里读研究生,他都记得一清二楚。这让我想到易中天老师对他父亲的评价:“我父亲从不保管我的成绩单,却收藏着学生们的花名册”,可见新中国第一代教育家大多都是如此的。
这条路经过学生的生活区,我想也应是我祖父这个老校长的心愿。
在眼下这个任何人向大学捐巨资就可以获得一条路、一栋楼甚至一把椅子冠名权的时代,湖北科技学院竟愿意以老校长的名字冠名一条路,这在很多双一流大学里都无法做到,甚至可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,我作为亲属,没有理由不表示感激之情,我作为大学教师,也真心为这样的大学点赞。
2021年春,祖母过世之后,我开始着手整理收集祖父祖母生前的一些资料,当时正逢建党百年,衡水市政协文史资料专委会委托乡贤贾兄,请我给祖母整理回忆录并收录出版。因此我曾向上级单位申请查阅过祖母的档案。而祖父的经历却更复杂,他早年在平津做过地下工作,土地革命时期又在河北衡水做过农协会长,之后还先后经历了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,又是新中国第一代教育家。好几次有朋友约我写祖父的详细传记,因他的相关资料查找极难,只有作罢。关于祖父,目前仅有百度百科一条粗略的简介,是“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学会参与编辑并审核”的“权威词条”,几乎再无其他。
2021年,为了补充祖母回忆录当中的一些疑点,我曾在涂上飙馆长的支持下,申请查阅过祖父在武汉大学的工作资料。但很可惜,当时因为武大档案馆正在进行数字化更新,我们仅能找到当年省委给祖父的任命函,并无其他工作文献。当时远在衡水的贾兄也为我找到了一些零散的资料,但也都是一些二手文献。后来我陆续寻找到了与冀鲁豫分局、衡水县委以及二野南下纵队等有关的回忆录与文献,里面多数资料也都语焉不详或是只言片语。
命名前的相关筹备工作,当承蒙咸宁市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王胜弘同志的努力。近年来,他一直致力于咸宁医学院院史以及我祖父生平的研究与整理工作。在疫情防控最艰难时,他仍多次努力往返各级档案部门,最终查阅到了我祖父建国前的工作档案,以及建国之初在中共湖北省委组织部、湖北医学院与“文革”时期在咸宁医学院的工作档案。并在沈壮海书记的关心下,同时调阅了武汉大学与祖父有关的内部档案。在“温甫路”命名前,他所完成并提交的那一份我祖父的生平材料中,每一处内容,都经过多方查证,仔细斟酌,体现了一位党史学者的严谨与求实,而这份生平材料也让我看到了一个更为亲切的祖父形象。
2009年,我曾应陈国和教授的邀请,到湖北科技学院中文系做过一次讲座,但那时来去匆匆。但下次,我一定要去走一遍以祖父名字命名的那条路。